林珩缓缓直起身子,将手松开,换成重重的一脚便踩上了男人的胸。他这一脚可没收力,和男人的身躯相撞时发出的闷响如同惊天旱雷。恶魔的弱点在于心脏,而他的落脚点也正是心脏。
薄弱点受到了沉重一击,“塞克斯”却连一声闷哼也没有发出,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在弱点正被人踩在脚下。
“你不是塞克斯,你是谁?”林珩沉声说道。
前后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与塞克斯相处了一段不短时间的林珩心里清楚这个有点蠢的赏金猎人那浑然天成的清澈傻意必定不是装出来的。那么情况就很明了了——眼前的这个“塞克斯”,身体里已经换了个人。
“好不容易见一面,老师就和我说这个吗?”男人叹了一口气,胸膛微微震动着,让林珩皱起了眉头,“塞克斯也是我啊,老师的语气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林珩没有答话,灯盏在地面让滚动,慢悠悠地滚进黑线堆里,缠在那颗心脏之上的黑线被带动,下一秒,林珩的身形摇晃了一阵,额上的冷汗更多了些。男人的眼睛在灯光的照映下忽明忽暗,如同两抹紫色的鬼火,正在蠢蠢欲动着想要扯断猎物的脖子。
心脏传来的剧烈痛觉实在难忍,林珩眯起眼睛看向那颗鲜红的心脏,不出一秒便哑着声音质问道:“那颗心脏和我体内的心脏有联系?”
“塞克斯”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心不在焉地看着东方巫师藏在袍子之下的纤细脚踝,倒在地上的手微微动弹,却在真正做出行动之前被林珩的眼刀以及第二次在他的心口处踩上一脚的动作给制止了。他的眼中莫名有些失望,装模作样地发出一声闷哼,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却让他的表演变得漏洞百出。
“老师是想杀了我吗?我没有意见。”他半是叹息半是激动地说出这句话,手指一句,一把匕首便飞到了东方巫师的面前。林珩扫了一眼:是他之前给沃罗司提的那把。
“踩碎心脏这种方法对老师来说难度果然是有点大了,不如用这把匕首吧——”他的语气甚至染上了几分兴奋,“把刀尖对准这块位置,找好角度捅过去,我就会死了……”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弧度消失,像是威胁的低语,又像是情人间的密话般轻声说道:“不过这样的话,我这具分身的躯体也会死。老师已经把他当成朋友了吧?”
“塞克斯”满意地感觉到了东方巫师身上猛得强烈起来的杀意,手不太安分地放在了那只踩着自己的靴子之上,却马上被发觉,整个手掌狠狠地被踩上,并且犹嫌不够地碾了几下。
林珩顾忌这也是塞克斯的身体,没有下太重的脚,但即使这样,男人的手还是迅速发红,隐隐有朝发紫的迹象而去。他不爽地盯着那张写满了欠揍的脸,心里已经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是那三个他收养的孩子之一,菲涅斯不愿提到的那一个。
想起前面那些明显是为了惹怒并恶心他的行为,他不由得深深反思起了自己的教育方式,如果不是这几个孩子本身就有问题,那绝对是他的教育过程出了点大问题。菲涅斯被他养成了宅男,阿帕罗不清楚,然后现在这个,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被他养成了神经病。
见林珩不回话,“塞克斯”再次用那种黏糊糊的语气说道:“老师,怎么不说话了?”
被打断了反思过程的林珩一脚踢到了男人的下巴上,强制性让人闭嘴:“别用这种方式恶心我,我应该没教过你这个。”
教没教过他没有记忆不知道,但以他的性子,有人这么恶心他,他高低得打一顿让那个人醒醒脑。事实证明他也没猜错,男人眼底的兴致肉眼可见地消退了几分,有些郁闷地说道:“您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开不起玩笑,这样可不利于我们之间和谐的师生关系。”
林珩连冷笑都不想给他。真以为自己看不到他脸上的杀意?哪一对相处和谐的师生之间开玩笑是冲着把对方弄死去的?
只不过真不愧是他自己养出来的学生,准确地演出了他最不喜欢的样子来恶心他。
“说吧,什么情况?”林珩一边捂着心口,一边冷着脸问道,“这具身体你为什么可以接管,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赛克斯”不死心地扯住东方巫师垂落下来的袖角,尾音拉长,但好在不再是那种恨不得一句话里转八个弯的黏糊糊的语气:“老师不先和我叙叙旧吗?”
话语之哀伤与凄切,连失魂落魄的气音和强弱弱都把握地一丝不苟,之终于得以看见林珩教育成功的那一方面:演技。只可惜这套小把戏在真正精通它的人面前并不适用,更何况林珩一向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地催促道:“回答我的问题。”
男人万分失落地叹了口气,手里还拽着林珩的衣角不放:“这具身体是我早年的分身,二十多年前随便找个国家放了下去就没管了……本质上来说,塞克斯也是我啊。”
“你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技巧用得倒是挺好。”只可惜,林珩不会听信他的诡辩。
“塞克斯”呵呵笑了两声:“那是老师您教得好。”